愛琴海小島風光
秋風吟長歌 (廿九)
( 原著 易君左教授 )
寫抗戰已進入第四年的重慶生活艱苦 , 我有一首「秋風吟」長歌
秋風蕭蕭 , 吹我愁腸 。男兒生不得志于時 ,乃飄泊于數千里外之異鄉 。
飢不能養家 , 寒不能製裳 , 同學少年多飛揚 , 不羨他人裘馬之輕狂 ,
不羨他人酒美與花香 , 誰羨爾奔放熱烈之文章 ?
抗戰四年 , 金鼓堂堂 , 何不向前驅 ?而乃困守大後方 。
世亂攜家行 , 等于投機冒險兼荒唐 , 何不安置故廬旁 ?
而乃東遷西移竟是渡頭船 , 千變萬化有如魔術箱。
自返陪都又數月 , 物價飛驣真堪駭 ; 斗米百金由窩藏 , 不敢踏入蔬菜場 ,
荳芽每斤一元二 , 涎垂蘿蔔水汪汪 , 雞蛋一元買兩個 , 搶割豬肉破腦漿 。
食無魚 , 莫唏噓 ; 食無肉 , 免粗俗 。
但求飯蔬兼飲水 , 飯蔬飲水亦難足。有母不能奉甘旨 , 日食粗糙平價米 ;
有婦難使破愁顏 , 可憐跼蹐謀小官 ; 有女不能完學業 , 將使服務北泉側 ;
有子阻隔九十里 , 秋江一片盈盈水。
縱無杜甫離亂之悲懷 , 亦有李白幻滅之奇哀 。
登高山作賦 , 臨清流賦詩 , 而今已非其時 。
真悲觀耶 ?可以不必 ; 真樂觀耶 ?難以下筆 ; 其達觀乎 ?温酒一壺 。
陳嫂問我 :「何物下酒美?」「最美花生米。」
再加鹽麻花 ,侍老母 , 飲沱茶。
黃桷山頭人千萬 , 摩登女性電髮燙 , 荊釵布履意自歡 ,
安步當滑竿 , 訪友十里外 , 往常還 ;
秋陰漠漠免警報 , 萬松排一列 , 聚千團 , 好山巒。
平安康健和樂真第一 , 貧窮苦惱抑鬱本無關 。
近來天氣漸清冷 , 中秋僅吃一月餅 ; 遷家郵局樓上住 , 時有綠衣人來去 。
峯頭一鎮晝煩囂 , 枕邊夜靜聽松濤 , 糖炒栗爭上市 , 味美尚有甑兒糕 ;
地瓜橘柑滿筐挑 , 唯食主義餮與饕 。
鳴呼 ,
瑟瑟秋風吹人老 , 但覺雄心猶未了, 夢騎駿馬踏燕山 , 更駕神鷹轟寇島。
今年生日最無聊 , 低簷略比矮篷高 , 心情遠遜昔年豪 。
幸春暉照耀 , 又感生計蕭條 ; 祝湘北大捷 , 愈念將士辛勞。
桂子飄香 , 黄花帶笑 , 誰遣胸中塊壘消 ? 人生幾何 , 何妨高歌 。
歌曰 : 我有壯志摩蒼穹 , 盤十萬金龍 , 一鱗一爪蕩天風 ;
山重重 , 水重重 , 江潮湧 , 海浪衝。神明靈秀情所鍾 , 芝蘭芬芳雨露濃。
在天為長虹 , 在地為高峯 , 在人為開天闢地創世立業之英雄 。
即使三才竟不得其一 ,
亦當化為頂天立地虬枝古幹之孤松 , 恥作墙根屋角如泣如訴之秋蟲 。」
( 謹節錄自「蘆溝橋號角」第 90一92 頁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