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班牙巴塞隆那大教堂內天花板
大風襲長沙 (十八)
( 原著 易君左教授 )
我除了服務軍政及辦報外 , 在當時長沙還兼任一個大遊樂場所的董事兼總
經理 , 以「商人」的身份活躍在長沙社會 , 出乎我自己意料之外 , 我們湖南人
向來不會做生意 , 最多開個把「鍋舖」, 我一生經商 , 以前就只有這一次 , 以
後就只近年在香港和左舜生合夥開一家小雜貨店 。
我惟一的歡慰是迎接久居故鄉漢壽的老母來到長沙 , 菽水承歡 , 朝夕奉養
; 我無論怎樣忙碌 , 總會抽出時間 , 常常侍母看看電影 。我的妻子則有時來往
漢壽長沙之間 , 因為她在家鄉教書 , 就便教孩子 , 我那時住在長沙南門外牛皮
巷一座樓房 , 離我所主持的民樂大戲院很近 , 所以常陪老母看電影 。母親前半
生太辛苦而且太可憐 , 我只要抓住一點機會 , 必盡心盡力報恩盡孝 , 有時侍候
她老人家渡河遊嶽麓山 。
就在奉母小住牛皮巷期間 , 遇著一次空前的大風 。這是民國十幾年初夏 ,
一天上午 , 大風忽然刮起來 , 吹得天昏地暗 , 森冷荒寒竟似嚴冬 , 不像江南卑
濕之地所應有氣象 , 一片塞外風沙情景 。
大風初起時還不大留意 , 等到一股疾風掠過 , 還來不及關窗 , 窗前棹上兩
尊大磁瓶 , 被轉而飛入天空 , 不知去向。糟 ！窗户的玻璃嘩啦一聲碎破了 , 幸
而有風無雨 , 我趕快抱被單堵住 , 一不留神 , 被單又捲入天空去了 。大風虎虎
怒號 ,直薄暮才漸漸平息 。就是說 , 大風吹了一整天 , 吹得天昏地暗 , 鬼哭神
號 。
事後政府調查傷亡損失的數字 , 真夠驚人 。風剛平息 , 我和幾個朋友出外
看看風後情形 。從小西門到大西門一帶江邊 , 發現一件怪事 , 所有樹枝上都掛
着一條條魚 , 是大風把魚從湘江裡刮起來的 , 真所謂「緣木求魚」。小吳門附
近各處房屋 , 被吹得東歪西倒 。
最妙的是伍家井一間大工廠 , 矗立天空的大煙筒也被風吹彎了 , 好像對人
鞠躬那樣有禮貌 。北門通泰街一家電影的上蓋 , 整個兒被風吹起 , 一路飄飄蕩
蕩 , 吹落到省政府後花園內 。我在一家茶舘小坐 , 茶館老板告訴我 : 當刮風時
, 他在家裡 , 忽然看見幾件東西塵沙滾滾從天空落下來 , 原來是五隻肥雞 , 跌
得奄奄一息 。
還有一個奇蹟 : 一隻渡船 , 從對岸水陸洲航回省城即長沙 , 剛剛開船 , 大
風起了 , 一下就把全船吹起 , 翻轉空中 , 船上十餘人連船一齊落于波心 , 船翻
人死了 , 只有一個老太婆在空中打了一個筋斗 , 仍舊落在沙洲之上 , 得以保全
性命 。事後有人遇着這位老太婆 , 老太婆把當日實情說出來 。那人問她為什麼
單獨得救 ？她的答覆是 : 「一上船就唸阿彌陀佛 , 是阿彌陀佛救了我 ！」
風火都是最無情的。長沙大火燒死了千千萬萬無辜的人民 , 燒壞了千千萬
萬棟整齊的房屋 , 這是近百年湖南一次浩劫！長沙大風也是一次不祥的預兆 ！
( 謹節錄自「火燒趙家樓」第 224一227 頁 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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