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琴海小島風光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含鄱口雲海 (十二)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( 原著   易君左教授 )

 

      在大月山西南有一座高山叫做含鄱嶺。這座山嶺的形勢 , 有如桑紀所

描寫 : 「山橫亘燁燁如火 , 又如猛士乘馬而馳 , 勢甚壯偉 !」這「壯偉」

二字形容得好 , 「如猛士乘馬而馳」也描摹得妙 。陸放翁寫青城山的姿態

: 「山如翠浪盡東傾」 , 千古絕唱 !凡山嶺略帶傾斜的形勢 , 不僅更加美

, 而且更富生命的活力 。

 

      為什麼在含鄱嶺絕頂有一塊空濶處叫做含鄱口呢?這尤妙 。因為含鄱

口為棲賢谷最北的山巔 , 在含鄱嶺東南為天池的南道 , 面對鄱陽湖 , 像張

開一個大口把鄱陽湖吞下去 。含鄱口西南有一個芳鄰叫做太乙峯 , 高度都

在一千二三百公尺 , 雙劍插天 , 壯偉之中 , 更形峻削。

 

     我從蘆林爬過虎吼嶺 , 一路辛苦卻並不寂寞的走到橫門口 , 這地方是從

江西星子縣到牯嶺的惟一交通線。再轉折向西南前進 , 忽然看到山嶺像爆裂

一般 , 幾乎把我也推出山外 , 中間漸漸露出一線來 , 展開一塊空地 , 好似全

無依徬 ; 這不像是在山上 , 又不像是在天上 , 脚跟似乎已離開了土地 , 魂靈

似乎已離開了人間 ,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所在 ?我實在有點朦朧迷惘 。

 

      天生這一塊小空虛有什麼用處?千山萬嶺的儀仗隊 , 一聲喝 , 鳴鑼開

, 把看熱鬧的人叢轟散, 為這塊豆腐干大的奇蹟排場 , 真有點奇怪 。我望

見一個樵夫走過來 , 一把抓住他 , 問道 : 「樵夫哥 , 我現在到了什麼地方?

」那樵夫一笑 , 答道 : 不就是含鄱口 ?」他放下了斧頭 , 指點遠遠汪洋而

浩瀚的一片 , : 「那不就是鄱陽湖嗎 ?」

 

      奇怪 , 只一會兒工夫 , 忽然什麼都看不見了 。我驚極 , 難道我雙目全盲

?秋風真厲害 , 虎虎的吹 , 幾乎連亭子和我都要吹到半空裡 。 四圍的山峯一

齊不見了 , 先還露出一些些 , 一點點頂子 , 忽然全部隱沒掉 。什麼叫做鄱

陽湖 ?含鄱嶺 ?那裡有什麼湖?什麼山 ?亭子的影子也漸漸的消失了, 連自

己的影子也漸漸消失了 。

 

      這究竟是一回什麼事?竟似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 , 飄飄然 , 渺渺然 ,

, 恍惚 , 糊泥糊塗。眼前的景像是一片混沌 , 大概我就是盤古吧 ?這正是

開天闢地創造乾坤的時候了 ; , 這樣的鴻濛 , 也有像浪潮起伏的 , 也有像

樂律旋轉的 , 也有像綿絮重叠的 , 也有像畫圖煊染的 ……

 

      啊!我 , 我意識到了 !這就是我立志要看的雲海 , 剛剛浮起這一念頭 ,

啊 !山峯急遽的露出了頭頂 , 顯出了身腰 , 我深悔不該浮起這一念頭 , 幸好

, 沒有那麼性 , 一切景象保留著纏綿 , 緩緩的 , 温馨著 , 隱隱約約數千級石

級下 , 冒起幾點幽影 , 漸漸浮上來 。吾道不孤 , 原來是幾個人槓著木頭一步

一步的上來了 , 他們是從星子縣艱難上山的無疑 。

 

      西風吹合了雲海 , 也吹散了雲海 。我却像凌空的一塔 , 四顧寥濶 , 百感

滄涼 。在這含鄱口 , 南抗廣陽峯 , 北倚大月山 , 東望五老峯 , 西顧九奇峯 ,

東南一片湖光涵翠的彭蠡 , 芝麻大一點的湖心鞋山 。使我如化身為岳陽樓 ,

聳立大洞庭湖邊 , 癡望著湖心那座含顰帶淚的君山 , 因為那裡有二妃淚痕斑

斑的斑竹 , 我和岳陽樓都好像二妃之癡望南巡而未歸的大舜。我于是領悟到 ,

我並沒有做夢 , 也許是一個夢的太虛幻境啊!

 

       我神靈清澈 , 想起了前人王世懋「度含鄱嶺」二絕句 :

 

       蒼虬繹節度崢嶸   下界微茫勺水明   最愛他山雲似絮   不知身在絮中行

       山鎖平湖日鎖煙   籃輿時在碧空懸   捫巒正似都無地   度嶺還疑別有天


 

        ( 謹節錄自「火燒趙家樓」第 138141 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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