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國尼斯風光
廬山真面目 (十一)
( 原著 易君左教授 )
廬山是江西省的象徵。博大雄奇 , 巍峩挺秀 , 景色如畫 , 人才蔚起 。
我第一次登廬山在民國十五年 , 盾鼻從軍 , 暫住九江古都督府 ( 即三國時東吳
大都督周瑜的公署 ) , 抽閒作匡廬之遊 , 這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遊山季節 。
自然 , 第一步的境界是達到牯嶺 , 約十八里 , ( 乘山轎而上 ) 。這十八里
旅程已彎彎曲曲 , 深怕歪下山去 , 那裡知道越上越險 , 迎面一道巉巖 , 像一群
魔鬼向我開玩笑 , 漸漸發現那些蒼冷的面孔 , 這就是月弓塹 ; 我掩面而過 , 又
不捨得這派山景 , 便側日而窺 , 漸漸走入坦途 , 鬆了一口氣 , 而牯嶺已在望中 ,
一棟棟洋樓像兒童玩的積木 , 堆叠煙雲巒石間 。其中一室 , 即我下榻處 。
東坡先生詠廬山的名句 : 「不識廬山真面目 , 祗緣身在此山中 。」真的嗎
？看廬山一定要在山外嗎？也未見得 。從江上望去 , 望著廬山的整體 , 五老峯
並不太高 , 在雲煙裡躲迷藏 , 看不甚清楚 ; 看五老峯還是在山內好 , 假如以五
老峯象徵廬山 , 惟有在山內才認識廬山的真面目呢。
這話怎麼說 , 我從牯嶺游泳池旁沿東南方向的溪澗而上 , 穿過那折了骨頭一
般的石脊 , 爬過大月山一處高峯 , 一步步踏著陡險的山坡下山 , 然後再上 , 直
達五老峯第二峯山陰 。那裡有一個小亭 , 一個古洞 , 靜寂清靈 , 只有片雲孤單
的來往 , 像我這個遠客一樣 。
休息片刻 , 鼓勇再登 。那知那片孤雲却狠狠的釘著我 , 隨我而來 , 回頭一
望 , 那雲片已漸漸分化 , 成了許多小雲朶 , 花兒一般 , 在幽巖中盪漾 , 飄飄然
又似蝴蝶 。我就讓它們跟隨 , 就算我帶了琴童 , 相似而笑 , 莫逆于心 。
以前的人 , 說雲海是五老峯的奇景 , 我倒沒有看見雲海 。雲海固是奇觀 ,
但花兒般蝶兒般的雲 。亦自有其嫣媚的魔力 。等我爬山五老峯正峯時 , 那些
散漫的雲朶竟自凝結起來了 , 包圍著我 。
高空蒼茫 , 只能從雲環中約略探望四週的美景 ; 西邊一座最高的峯 , 那大
概就是大漢陽峰吧 ？長江和鄱陽湖的影子 , 是那樣的一絲絲 , 一點點 。我開
始有些懷疑 ; 我是來看五老峯的 ; 上了五老峯 , 却茫然不知五老峯在那裡了
？ 東坡先生的詩意不會太錯吧 ？我的自信力未免太強了一點吧 ？
一笑下山 , 白雲散盡 。緣危磴直下數千級 , 到了山麓海會寺 。這是廬山
山南一大叢林 , 內藏趙孟頫書繪妙法蓮華經和普超血書華嚴經 , 且不管它 , 出
山門 , 回頭仰望 , 斜陽一角 , 直逼著五老峯側面通紅 , 竟似爛醉的五個老仙翁
, 並肩聳立 , 酒氣薰人 。
這風骨嶙峋道貌靄然的五老峯 , 完全袒露 , 真相畢呈 , 我不覺驚呼 ;
「廬山真面目我看到了 ！」料想如果在晴明的清晨 , 金光燦爛 , 五老峯當更
絢麗 。
憶太白詩 :
廬山東南五老峯 青天削出金芙蓉
如果是雲海 , 就沒有這種開明景像了 。
然後直趨離海會寺四里的白鹿洞 , 瞻仰朱子講學的書院名蹟 。有一個水
泥塗成不大不小人工做成的洞 , 這就是白鹿洞 , 洞裡有一隻石鹿 , 把它當做
朱子講學的象徵罷了 。這裡有古松大木 , 清澗流泉 , 倒是一處讀書的好環境
。緬懷前賢高風 , 徘徊留戀移時 。
( 謹節錄自「火燒趙家樓」第 135一138 頁 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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