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爾賽宮內珍藏古鐘
凡爾賽宮
當尼采遇到笛卡兒
廿世紀第一年的初秋,舉世聞名的德國大哲學家-尼采,在五十六歲
的這一年,擺脫了十年的精神疾患之苦,飄飄然的來到了天堂的門前。
他見到了一位似曾相識的老者,此時雖然只有些涼意,但見他身穿黑
色的毛大衣,又咳嗽了幾聲。只見那高聳又巨大的鼻子 , 貼在那瘦長且蒼
白的臉上,滿頭披肩的長髮 , 垂到兩邊的胸前。他驅前一看,啊!尼采驚
呼了一聲,這不就是我們這行的祖師爺,人稱近代哲學之父,又被尊稱為
理性主義始祖的法國大哲學家-笛卡兒先生嗎!
『 笛老先生,您好。』尼采興奮的向前打招呼。
『 啊!你是誰啊!咳,咳。』
雖然咳嗽聲音很清脆又沒有痰,但他也戒不了咳嗽這個老習慣。約在
二百五十年前使他上天堂的那場大病,一想起來他就生氣。
那件事情本不該發生,他好端端的住在荷蘭寫他的著作,又不必為五
斗米而折腰,卻被當時的瑞典女王,派了一位上將來邀請他,用了一艘軍
艦來迎接他,到了瑞典並受到女王熱烈的歡迎。在那寒冷的北方,也就是
瑞典的首府斯德哥爾摩,去當克莉絲汀女王的哲學老師。
在那一個星期三天的課程,要在清晨五點鐘上課,他必須在半夜起身
,然後在嚴冬酷冷的天氣下,從他的寓所顫抖地走到女王的書房上課。
如此的經過了兩個月,於一六五0年 二月一日 開始患了感冒,只咳嗽
了幾天,就很快的轉成肺炎,不久就到了天堂來,在人世間只有五十四年。
到了天堂後,雖然那場大病也好了,但有的時候還是會咳幾聲,也許和他
年輕時有乾咳的老毛病有關。
『 笛老先生,如果我不自我介紹,您當然不會認識我,我就是您的後
輩尼采啊!』
『 喔!你就是現代最有名的大哲學家尼采啊!』
「 不敢當,不敢當,也只有混口飯吃而已,但已十年沒有工作了,
現在的人多現實,因為近來我的頭腦不太靈光,他們就都不理我了。』他
用他的右手拍拍他的右腦袋。( 他在生前的最後十年患了精神分裂症,因
此常不自覺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。)
『 為什麼會這樣呢?』笛卡兒以懷疑的眼光直視著他。
『 啊!說來話長,還不是您的那句金玉良言:( 我思故我在 ) 害的。』
『 這怎麼說啊?』笛卡兒不解的問道。
「您不是說 ( 世上有很多的事物和觀念都是虛偽的,甚至老祖宗留下
來的也是一樣,都需要以我們的理智去懷疑,用我們的意志去判斷。)
正如您所說的: ( 我用哲人的目光,來觀察人類的各種行為和事業,
幾乎沒有一件,不是顯得空虛而無益。)
所以您說了:( 至於我,我思想,我存在。)』
『 對啊!沒有錯啊!那是我畢生學說的精華所在。』
『 但笛老,您可害慘了我,我因為聽了您的話,所以我事事懷疑,
無論是對於人與事的表面,或心靈的深處,我都加以仔細的觀察與探索,
但最後卻發現這世間的一切,真的是如此的虛偽與悲慘,而至虛無的境地。
搞到最近這十年,我的腦袋只是一片空白。』
『 尼采老弟,你找錯人了,你應該抱怨的對象並不是我。』笛卡兒
睜大了眼睛,不服氣的反駁。
「 那該是誰呢?』
『 你該抱怨的人是你們偉大的同胞叔本華,而不是我這個法國佬。』
『 怎麼說呢?』
『 雖然你一生也許不曾見過他,因為他來天堂的時候,你還是一個
大孩子 ( 十六歲 )。但你對他的思想卻佩服得不得了,不然你也不會在年紀
輕輕的時候 ( 廿五歲 ),去寫了一本叫做什麼『悲劇的誕生』的書。』
『 是啊!我對叔本華先生的悲觀思想是很認同啊!它是我一生思想
的源泉。』
『 所以你反對基督,不信上帝?』笛卡兒不自覺的又咳了兩聲。
「 對啊!因為一般眾人所崇拜的萬能上帝,並無法阻止人世間那麼多
的悲劇發生。』
『 你也不認為對世上一切柔弱的人或不幸的人,需要我們多加以憐憫
與關懷?』
『 當然不需要加以關懷,也不值得憐憫。這些人自己平時不努力,
不勤勞,他們就必須自作自受並自食惡果;我們為什麼要去關懷他們,去
憐憫甚至去幫助他們?』尼采有點動怒的說。
『 但是這麼多人的悲劇並不一定全是他們自己的錯,在這世上還有許
多不可抗拒的因素!有很多的人辛苦了一輩子,卻還是無法擺脫貧窮的厄
運,貧窮令人自卑,貧窮使人墮落,所以貧窮才是一般人災難的源頭,悲
劇的開始。叔本華在 < 人生的智慧 > 一書中也說過貧窮如附於身上的慢
性惡疾。』笛卡兒說的有點激動,因此呼吸就稍為急促,又咳嗽了好幾聲。
『 總之,該淘汰的就要淘汰,該毀掉的就要毀掉。您不是也認為如果
要建造一座新的房子,就先要將舊的房子毀掉!』尼采不服的大聲說。
『 我是曾經這樣說過,但我是認為在基礎不堅固,房子可能會塌下來
的前提之下,才需要毀掉。我也曾經說過,為了教授新科學,也不會改變
原來全部科學規定的教學程序。』笛卡兒深吸了一口氣後慢條斯理的回答。
( 笛卡兒不但是偉大的哲學家,也是傑出的數學家及科學家;他是
『 解析幾何 』的發明者,也花了三年的時間完成了『 宇宙論 』,但在
四十四年後才被發行。在書中他支持哥白尼的『 地動說 』,但在那個時
代,『 地動說 』是禁忌的。此書直至他離世的廿七年後,即一六七七年
方得面世。)
「 那我豈不是真的錯了嗎?我以前總認為 < 為了建造新的聖堂,就
非得毀棄另一個聖堂不可。>』尼采還是不太服輸的說。
「錯了!錯了!你怎麼會錯的這麼離譜,那要造多少的孽啊!近來我
也覺得很多的世人,對於 < 我思故我在 > 的瞭解還不夠,甚至誤解了它。
我真是好後悔啊!假使當年不答應瑞典女王的邀請,我也不會那麼早就離
開了塵世;我想會更詳細的將我的思想解釋得更清楚。』笛卡兒懊惱不已,
又咳了兩聲。
『 是啊!如果近十年來我的腦袋瓜不是那麼不靈光,我該會叫人停止
去摧毀那麼多還可修復的美麗聖堂。』尼采又習慣性的用他的右手拍打他
的右腦袋。
這時那兩位懊悔不已的老人,拖著佝僂的身軀,邁著沉重的腳步,無
精打采的走向那仙樂處處的天堂。
( 本文參考自錢志純先生所譯之笛卡兒名著:『 我思故我在 』。及劉
崎先生所譯之尼采兩本重要作品:『 瞧!這個人 』與『上帝之死 』。均
由志文出版社出版,謹此致謝。)